云烨没说话。

只是静静地看着苏妙，凉亭的光线很暗，亭外花枝错落，响起虫鸟的鸣叫声，亭内却一片安静祥和。

因为身高的缘故，苏妙不得不抬起小巧精致的下巴，仰望着云烨。

脸上的绢花随风而动，荡漾出好看的弧度。她细密的睫毛扑闪扑闪，朝云烨眨巴着眼睛，不解地问道：“皇叔，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？难道你觉得我打扮得不好看么？”

话音刚落，云烨就淡淡地错开了目光。

不是不好看。

反而是太好看了。

这场赏花宴上，多得是世家公子和年少有为的名门贵胄，连新科状元郎和探花郎也在。

她穿成这样，是为了吸引谁的注意力？

云烨的眸子骤然眯起，闪过一抹不悦的神色，虽然连他自己也没搞明白那一股不悦究竟是从何而来。

半晌，他终于开口了：“听说赏花宴上有一株稀奇的花，名字叫做血牡丹，通体雪白，但最外层的花瓣上溅满了红点，犹如被鲜血泼洒，我没有见过，所以来看看。”

这明显是在回答苏妙上上个问题，却十分刻意地避过了上个问题。

苏妙歪了歪脑袋，往他的面前凑了凑，想要看清他脸上细微的表情，从而推断出他此时此刻的想法。

然而云烨却转身往凉亭外面走，苏妙见状，只能提着繁复的裙摆跟在他身后：“皇叔你等等我呀。”

他本就腿长，又走得快，一步能跨好远。

苏妙就算按照平时的速度都跟不上他，更何况今天还穿了这么一件华丽的衣裙，裙摆又沉又大，限制了她的行动。

眼看着云烨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，她决定不追了。

环顾四周，苏妙想着先找个地方坐下来。

不远处，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朝她挥挥手：“公主，来这里吧，这里的花好看。”

公子身边，还有许多个翩翩少年郎。他们或坐或站，姿态闲适，衣衫颜色不相同，高矮胖瘦也各异，可每个人生得都极其好看。

一眼望过去，竟然没一个长得丑的。身旁的花齐齐绽放，却在他们面前显得黯然失色。

苏妙眨眨眼。

来都来了，不如就过去坐一小会儿，看看风景，顺便和美男子们聊聊天。

这样想着，她迈开步子，可并没有挪动分毫。诧异地回过头去，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拽住了。

怀着疑惑，她的目光从下而上，看见了云烨那张昳丽出尘的脸庞。

云烨没有松手，也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。

可苏妙身娇体软，手腕只是被抓一下就红了，连忙吸着凉气撒娇道：“皇叔，我疼。”

这下云烨才松开了手，幽幽地望向那个刚刚朝苏妙挥手的男子。

那便是新科探花郎，在他身边的，有几位是世子，还有几位是大臣之子。

如果他没有阻止的话，苏妙怕是已经走过去，和他们谈笑风生了。

越这样想，云烨的心里就越是堵得慌。他低头看向苏妙，问道：“你看上了谁？”

这话没头没脑的，苏妙茫然地发出一个音节：“嗯？”

“你穿成这样，抢走了赏花宴上所有女子的风头，难道不是为了找个如意郎君？”云烨的脸色愈发深沉，周围的气压仿佛都因他而冷了下来。

苏妙还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。

他很不爽，连周围的少女少男们都察觉到了，急忙躲得远远的，生怕自己受到牵连。

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地方，瞬间清了场，这效果简直比百草枯还好用。

苏妙缩缩脖子：“皇叔你误会啦，我才不想找什么如意郎君呢，我之所以要艳压全场，只是为了让他们知道，我即便脸上有疤，也担得起北凉的脸面。这样一来，只要我顺利剿灭山匪，你和父皇立我为皇太女，旁人也不敢再说闲话。”

北凉的确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，丑人不能当皇帝。

她脸上那道疤，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愈合，很容易成为大臣们讨伐她的理由。

云烨垂下眸子，知晓了原由以后，心里那股不上不下的感觉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他的神情缓和了些，声音听上去也没之前那么冷了：“不要过去，那边穿青衣服，坐着的男子，是平阳侯世子。他最喜欢在宴会上找人把他看上的女子推下水，再跳下去救人，与女子有了肌肤接触，逼着人嫁给他。”

苏妙恍然大悟。

那位世子看上去清风霁月一表人才，背地里竟然会做出这样的禽兽行为，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。

她咂咂舌，默默地把世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，而后一脸认真地注视着云烨：“这里好可怕，皇叔，我能一直跟着你么？”

云烨点点头。

这会儿，他放慢了步伐，让苏妙走在他身旁。

两人走在一起，周围的人都觉得自惭形秽，纷纷离开了赏花宴，打道回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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